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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居舍人进对劄子 南宋 · 牟子才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四、《右编》卷一八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八七
臣闻君子之于小人,犹阴之于阳,不能以相无,而消长有常,亦非人之所能损益也。
先儒以为圣人作《易》,于其不能相无者,既以健顺仁义之属明之而无所偏主,至于消长之际,淑慝之分,未尝不致其扶阳抑阴之助。
盖阳属君子,阴属小人,固不可相无,亦不可相乱;
固不可相乱,尤不可相暴。
《泰》之为卦,内健而外顺,内阳而外阴,内君子而外小人,所以深致内外之辨,使之界限一明,不相淆乱。
君子得其位,可进以有为;
小人得其欲,虽退而无怨。
故圣人名之以「泰」。
泰之为言安也,言君子小人各得其所而不相害,乃所以为安也。
自古惟尧舜之时足以当之。
三代而下,治乱靡常,然不过由此二道,用君子则去小人,用小人则去君子,未闻君子小人而参用者也。
用君子则治,用小人则乱,亦未闻君子小人参用而可以久安而无乱者也。
然则有天下国家而欲久安而无乱者,必自辨君子小人始。
不明君子小人之辨而泯其异同,混其贤否,而曰吾将以是为安也,直幸而已矣,非圣人所为致泰之道也。
臣抑尝读国朝元祐之事而窃有感焉,夫元祐之所以为元祐者,用君子而退小人也。
元祐之所以为绍圣,则君子小人并用故也。
元祐之四五年,当时言者已凛然以邪正之不辨为忧。
朱光庭则谓用人之际,当以善与利二者之间加明察,使正臣日进而邪臣永退。
范祖禹则谓憸人在前则害政事,在下则害风俗,大则倾覆邦家,小则残败善类,不当使之在位,为他日患。
苏辙则谓君子小人势如冰炭,同处必争。
一争之后,小人必胜,君子必败。
不可惑于浮议,引与共事。
王岩叟则谓小人无能,斯不足畏。
小人而材,然后可畏。
当明辨力遏,毋使小人得以杂其间。
其言皆深切著明,反覆详尽,而于《泰》之一卦,莫不援以为据。
盖以为保泰之道在乎此,而堕泰之道亦在乎此。
是岂私忧过计哉,使当时尽用其言,绝祸萌,敦治本,虽百年元祐可也。
奈何调停之说,虽贤如吕大防、范纯仁、刘挚,亦且惑之,杨畏、邓温伯、李清臣皆小人之雄,而引之腹心,俾得乘间抵巇,阴唱邪说,绍述之论起而君子不能以一日安。
其后党锢祸成,虽大防、纯仁、挚亦皆不免报复之祸,则调停之论盖亦疏矣,遂使国家当其祸败。
至于宣、靖之事,不可胜悔,而光庭、祖禹、辙、岩叟之流独受知言之名,可不为痛哭流涕者哉!
伏惟陛下临政愿治,垂三十年,宜可以为元祐矣,而乃岌岌乎绍圣。
且宣、靖宜可以为泰矣,而乃骎骎乎为姤,为遁。
陛下亦尝思其故乎?
陛下未尝不用君子,而不纯于用君子;
未尝不去小人,而不尽于去小人,故其势不免参而用之。
夫君子小人势不两立,参而用之,则是正邪相轧而使之日斗于下,岂有安靖之理哉?
陛下试观三十年间,君子小人几进几退,几偾几起,几胜几负?
相寻至今,未有止极者,皆以此也。
陛下见其如此,不察其故,以为是纷纭华竞者,皆君子之过也;
而小人又挤而陷之,以为必去其类而后可靖国,则益误矣。
故始于君子小人并用,而卒至于君子日空,小人日盛。
臣窃惟小人不去,其害之大者有三焉:累君德也,害治体也,败善类也。
敢为陛下悉言之。
小人性本巧恶,又敢欺诬,其狡狯之术足以逢迎而为悦,其淫诐之辞足以诪张而为幻。
变黑为白,指鹿为马,以之惑人主之视听而乱其是非,甚至借人主之喜怒以成其威福。
耻为正论,而厚诬其君为不可以责难;
阴进邪谋,则归过于上以自逃于公论。
遂使谤议流闻,声光不著。
此则欺诬之说有累于君德也。
小人性本倾危,又好反覆,势在彼则始趋而终背,势在此则始背而终趋。
闪倏游飏,踪迹诡秘,巧险侧媚,情态乖张,其状似三变。
柔行巽入,善为模棱,软语卑词,曲相容悦,其状似两来。
操三变之心,行两来之术,而视势之所趋为向背,此反覆之说有害于治体也。
小人性本刻薄,又喜激发,上恶哗竞,则曰是好名也,是多言也。
上恶朋比,则曰是某党也,是交结也。
上恶诞妄,则曰是欺罔也,是浮矫也。
驾虚翼伪,造谤兴讹,其谮贝锦,其言巧簧。
阳为纳忠,阴实激怒。
其术一售,其势遂成。
枭心虺志,无所不为。
此激发之说有害于善类者也。
此三害者,千岐万辙,为变多端。
不惧上之悔患,务行其言;
不恤国之忧危,务伸其志;
不虞君子之困败,务遂其说。
为祸之烈如此,而可使之一日参乎君子之间耶?
通国之所谓小人者,陛下亦知去之矣。
臣以为非去之之难,而辨之之难。
去一小人,是一小人也,安知一小人之去,无一小人之进?
辨之则几矣。
夫君子、小人,如数一二,如别苍素,辨之无难者,是在陛下之心耳。
陛下如能致知格物以明此心,贱货贵德以一此心,明目达聪以广此心,使此心之体如衡之平,如鉴之空,既不失其好恶本然之真,又有以得其是非当然之则,所谓君子小人之情状,固无所逃乎陛下之前。
而陛下又即其贤否枉正之所在而为用舍进退之分焉,柔邪巧佞、阿意承旨者必斥,刚方鲠亮、犯颜苦口者必容,轻儇便给、狡慧削刻者必远,而庄重靖嘉、温纯朴茂者必亲。
出入多岐、阴有所主者必屏,忠信不二、孤立无朋者必用。
去其庸猥卑杂而存其耿介挺特,去其狠戾驵狯而任其宏毅惠和,惩其躁竞无耻而擢其靖退有守,黜其阴默深阻而取其疏明洞达。
不以乡愿而易狂狷,不以嬖人而嫉庄士,不以美疾而疏药石,则忠邪之位而内外之限明,岂不能致元祐泰亨之治哉?
今上而论思献纳多忠隽忠正之臣,次而给舍台谏皆端亮纯实之士,下而百司庶尹又能时发谠言于靖共正直之馀,陛下宜鉴镜其心,勿以小人参乎其间。
而二三执政亦宜去系累之私,昭平明之治,融朋党之意,绝反覆之虑,一以开诚心、布公道之言,而为进君子、退小人之地,思元祐诸老拳拳之忧,鉴绍圣以往纷纷之事,务使邪不暴正,阴不胜阳,以成泰内之治,岂不韪欤?
不然,实未有以知人才之孰忠孰邪,而姑听其一时之乍贤乍佞,则臣谓用者不必用,去者未尝去,而所谓安者,乃祸乱之所伏也。
臣隐忧所发,冒进瞽言,不胜拳拳。
按: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五一。又见同书卷一八五。
庚戌廷对策 南宋 · 周南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九○、《山房集》卷七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五六
臣闻天下之利害易知,一介之议论难信。
凡为臣子,皆有愚衷。
若使效竭其短陋,或能感动于万分,岂非夙昔之至愿哉!
然天听崇深,草茅疏贱,自非有乐听之意,则恐犯徒言之羞。
惟陛下少垂圣恩,臣谨昧死上对。
臣闻立必为之志,正己以先物者,兴王之事业也。
择善之诚,资人以成治者,平世之规模也。
历观自昔间出之主,降及后代庶几之君,若非有必为之素志,则必有择善之深诚,故能君臣协谋,至于治道克立。
陛下履位踰年,治体尝一变矣。
曩者是非纷淆,人心壅塞。
今日用舍向正,观听略新,此诚欲治之机而将成之候也。
然弊事循积而未见其方兴之势,公论略伸而不能无复变之疑。
朝廷方议一善政,其于兴革犹未敢及也,而陛下必曰为之必以渐。
不知规模且未立,尚何渐之可论乎?
台谏方逐一小人,其于旌别犹未及尽也,而陛下必曰论事不可激。
不知忠邪方杂处,尚何激之可虑乎?
意者此岂陛下立志未笃,而择善固执之者尚未明与?
故虽履位踰年而岁月不过相持,好恶未能归一,贤者无所倚仗,中人未识底止,阴拱不言者潜蓄撼摇之意,而宇内所当振起之事,随其亏圮而皆莫以为意矣。
此岂非今日为治之大患,所当先变者与?
如其条目纤悉当以次而论者,臣不敢比而同之也,敢沿圣问而献其略。
臣伏读圣策曰:「古者帝王之世,教化兴行,风俗醇美,邦本固而上下足,公道孚而赏罚明。
熙熙乎泰和之治,朕甚慕之」。
此有以见陛下慨慕三五之盛,欲返古之道,变今之俗也。
臣闻自昔帝王或值鸿荒朴略之世,或当民物纷杂之时,其民岂尽易化而其国亦岂易足哉?
皆由积其劳勤,尽其心志而后得之尔。
然而闺阃未肃不敢言教,朝廷未治不敢议俗,制用无度则不能兼足,任使略偏则必至害公。
故圣人不敢轻以是尤诸人,而常以是任诸己。
教化未达,必曰岂吾渐摩之具阙与?
风俗不美,必曰岂吾表倡之道非与?
邦本不固则思所以窒浮蠹之源,公道未孚则求所以破私邪之论。
于是居仁由义而教化兴矣,本身率民而风俗醇矣,王后世子俭德相先而上下足矣,宫府左右偏情不用而赏罚明矣。
今陛下慨慕于四者之盛则善矣,不知亦思所以致此乎?
夫乐闻其治而不能加之刚大之意,有慕古之心而未知致力之所,此儒生学士读诵之累也,而于治道何用哉?
且陛下宽大爱人,喜怒有则,期年之间,区断机事未尝有暴察刻急之失,可谓有人君之德矣。
台谏言事,宽洪乐听,未尝有猜防疑忌之意,可谓有人君之度矣。
自昔人主不可有为,皆由宇量褊狭。
今陛下德度如天,此如人有平夷广阔之基址,所阙者,独未能抡材作室于上尔。
若自此而用力,则谁能禦之?
抑臣之所忧者,独恐作室之志未能先定于心而取成于道谋,抡材之识未能精别于己而杂用于滥进,则臣恐室之难成而治道决不能立矣。
故古之教化易以浃洽,而今则坐视礼义之陵夷而不能返;
古之风俗易以变革,而今则目睹民风之靡薄而不为怪;
国本非不可固,而不能损己以益民;
私情非不可绝,而惮于遏恶而扬善。
此臣所以叹息陛下有慕治之名而未能加之意也。
陛下若未能先正此意,则凡所以策臣者,臣虽条列而件具之,何益于圣治哉?
臣伏读圣策曰:「盖由尧舜三代一道相承,同条共贯,见于典谟之盛。
或者乃曰五帝不相沿乐,三王不相袭礼,何耶」?
此有以见陛下欲考帝王相传之统绪,以订正其沿袭之是非也。
臣闻帝王必有所同,亦有所异。
所谓帝王之所同,志在生民,心必公天下,不以位为乐,不以安为娱,信仁贤而不贰,黜奸慝而不惑,卓然有别而不可以毫釐易位者是也。
何谓帝王之所异?
质文有损益,制度有繁简,或法善于古而今当变,或事失于今而古当从,变而通之,以求无失于中庸时措之宜者是也。
古之圣人既用其同者以兴治,复取其异者以随时。
此礼乐之文虽小有增益,而不害为同条共贯者此也。
及至后世,拘牵条贯之名,变易沿袭之说,其所当同者既一切错乱而非其旧,其所当异者反因陋守旧而不敢为,此甚可叹矣。
臣尝见汉唐叔末之人主,颠倒贤愚,贸易好恶,忽天命,失人心,慢弃贤士,亲狎小人,其条贯之不同于古帝王者可谓极矣。
至于敝陋之法,玩习之令,积久宽纵之事,晓然为民之害,所当修补而振起之者,则曰是必不可改,改则有戾于条贯之同。
是以兼失同异之义,废坠统纪之本,而卒莫能知沿袭条贯之果何义也。
深惟今世出令用人所未合于帝王之条贯者果何事?
守常不变所未合于帝王之沿袭者果何说?
陛下圣问及此,是天下之福也。
然五帝三王不敢废变通之说,而陛下则见弊事而不敢为;
五帝三王未尝有兼容善恶之论,而陛下则见小人而不敢去。
此臣之所未喻也。
陛下诚致思焉,则条贯沿袭之说晓然有辨而不至于无别矣。
臣伏读圣策曰:「帝王无为而天下治,固未始敝精神于事为之烦。
然舜孳孳汲汲,禹胼胝,文王日昃不遑暇食,何勤劳若是乎」?
此有以见陛下即帝王之劳勤,以验无为而治之异说也。
臣闻无为而治之说,孔子虽指舜而言,其实论舜治既成之后,九官在位,十六相佐职,股肱耳目无不得人,而舜则授任而责成功,故谓之无为。
无为者,非无所作为之谓也。
庄周有无为天下功之说,此皆出于老氏清静自正之论,其实非孔子之意,而不可施之于天下国家也。
夫天下国家大物也,非上得天意,下得民心不能以有之,非众建贤才,兴起法度不能以守之,其来久矣。
舜之孳孳汲汲,禹之胼手胝足,文王之日昃不暇食,彼岂过为勤劳哉?
诚知天意之难测,民心之可畏,一日不存祗畏忧勤之心,则将有不可以智力留者,此其所以毫釐食息无不在民也。
且陛下亦知今日之治体果可以无为而治与否耶?
臣闻寿皇帝临涖天下几三十年。
此三十年间,浃洽于人心者非不深,暴白于天下者非不著,然历时寖久,眷焉独叹,乃有功业未成之忧者何耶?
迨释去重负之日,天下之童儿妇女不谋同辞,皆以为寿皇之志大有屈而未伸者又何耶?
陛下视膳问安,日聆慈训,纵寿皇不言,而陛下岂不知之乎?
若以年谷屡登不如今日而忧之耶,则隆兴以来无甚凶岁;
若以为边鄙安帖不如今日而忧之耶,则辛巳以后未尝用兵。
不知上林苑囿游幸绝稀而草生甚茂者,寿皇何为而略无閒泰之时乎?
夙兴视朝,日晏访问,夕引儒生讨论世事,而丙夜又复观书者,寿皇何为而过自焦劳乎?
据东南一隅之地,取三十倍劳筋苦力之赋,养百馀万列营坐食之兵,官多而无阙以处,民贫而无策可裕,天下事势坚凝胶固,欲一舒伸而不可得,此寿皇所以夙夜不寐而发功业未成之叹也。
舜之继尧也,曰重华协帝;
禹之继也,曰祗承于帝。
夫协者果何事?
承者果何说耶?
帝尧心之所存,志之所向,凡欲为而未就,欲就而未终者,皆有以协合之,而使其规模无毫釐不满之处也。
若禹自知其德不及,亦尽其力而祗承之。
之孳孳汲汲,禹之胼手胝足所以为不可及也。
陛下若实得寿皇之用心,实知天下之事势,则之兢业,禹之忧勤,与夫文王咸和万民之事兼举而力行之可也。
今惑乎无为之说,而有精神劳敝之疑。
臣以为陛下若能举今急政要务尽力而为之,则事为之末固不足以劳圣虑。
若因循苟且不立一政,不兴一事,举今所谓急政要务尽废之,则虽知事为之末不足为亦无益矣。
臣伏读圣策曰:「舜乐取于人以为善,禹闻善言则拜。
同是道也,或者乃曰五帝神圣,其臣不能及,三王臣主俱贤,用人之际抑有异与」?
此有以见陛下有谦冲不自用之意,而未满乎晁错之说也。
臣闻古者君师之任,有以超出一世之人而后能为之。
其说以为五帝神圣,其臣莫能及者,未为不知五帝也。
然而实不可用者,以不可施之于人主也。
上世人主惟为不可及,然已不敢废舍己从人之说。
周成王一日不可无周公,则后世中才之君岂能不咨谋于人哉?
取人以为善,禹闻善言则拜。
古人纳善如此其易,而后世从谏多见其难者,此今日之所当忧也。
臣闻陛下养德潜宫之日,乐询天下名流,闻有学问洁修、礼节恬退之士则为之褒叹,以为佳士。
是时宫寮之中有出以私告于人者,天下有识相顾称贺。
然则陛下乐贤好善之心根于天性,盖非一日矣。
伏自临御,四方喁喁,日徯登用。
今日纳忠补过者日以疏斥,结舌不言者相继登用,臣诚恐陛下聪明未免为小人而蔽蒙之也。
且天下之忠言何尝不可诬毁哉?
而今之蔽蒙之甚者则立为议论,以笼罩主意,使陛下不能摆脱以用人者,其说有三而已。
一曰道学,二曰朋党,三曰皇极。
臣请得而极论之。
臣闻礼乐仁义谓之道,问辨讲习谓之学。
人不知学,何以为人?
学不闻道,所学何事。
道学者,天下之所共知而夫人之所共有也。
然元祐诸贤未尝立此号名,近世儒先岂曾以此标榜?
中间忽有排摈异己之人,谋为一网尽去之计,遂以此名题品善士。
士大夫学不同师,生不同里,据所见以仕。
人主若以为讲习正心诚意之学,致知格物之事,其于国家果何负哉?
彼谮人者,谩不知道学为何事,意以为凡不与人同流合污者皆是也。
于是取凡不与己合者皆被之以此名,故朴直而自信者谓之道学,洁廉而好修者亦谓之道学,博通故实者谓之道学,而研玩经籍者亦谓之道学,而道学之名立矣。
彼为道学之论者曰:心术暗也,才具偏也,恶静而喜生事也。
于是陛下入其说,凡天下抱才负术之士欲为陛下图事揆策、立谋建功者,陛下类以此疑之,以为纷纷徒乱人意,而以道学废之矣。
自道学之名既立,无志者自贬以迁就,畏祸者迎合以自污,而中立不倚之人则未尝顾也。
彼其出处偶同,则何害于私相往来?
好恶不偏,不肯随人毁誉。
彼谮人者则又曰:「吾方绝道学,而彼则与之交通;
吾方以道学为邪佞,而彼则颂言其无过行,是党道学之人也」。
于是朋党之论又立矣。
彼为朋党之论者曰:「小人有党固非公,君子有党亦为私。
议论协同即是朋比,交相借誉岂非缔交」?
于是陛下入其说,凡昔所谓中立不倚之士欲为无心之论以解释道学之疑者,陛下又以挟私好名待之,而其人又以朋党而不用矣。
举国中之士,不陷于道学则困于朋党者十九矣。
惟天下之庸人以无所可否为智,以无所执守为贤者,既不入于道学,复不俪于朋党,于是借皇极公平正直之说以为佞庸自售之计,而皇极之论遂出于两者之后矣。
然臣窃观箕子之论,本非为佞庸自售之计也。
其曰「有为有猷有守」者,是有才智有道义有操执之人也。
「汝则念之」者,欲其斯须之不可忘也。
若「不协于极」而亦受之者,谓其才虽有偏而终有可用,则亦当收拾而成就之者也。
若以实而论,则今之所谓朋党道学之士,是乃皇极之所取用之人也。
今奈何废弃天下有才有智之士,取世之所谓庸人,外视之若无过,而其中实奸罔者而用之,而谓之皇极哉!
自今以往,阘茸尊显,平凡得志,异日天下之大祸,臣恐始于道学而终于皇极矣。
陛下若有意乎舜、禹取善之事,则于今莫急于破庸论以收善人。
若使皇极之说不明,而朋党、道学之人皆拒之而不敢用,则人材至于沈废,而天下之善无因至于陛下之前矣。
陛下历举前代帝王之治以策臣者至矣。
至于当世之事有关于理乱安危者,于是复历举以策臣曰:「朕自践阼以来,厉精图治,监观前代,庶几有获。
然稽古之志虽坚而设施之效未著,求言之心虽切而谠直之风未闻,政事亲而或虑夫细务之繁,财用既均而犹病夫浮费之众,吏员冗而莫革,民力穷而难裕,私情胜而议论弗平,虚文多而奸弊日甚,此皆日夜以思求合于古而未能者,将何以致隆平之业,恢长久之策乎」?
臣伏读至此,仰见宸心愿治,思欲上行下应,事举效随,以跻世于治平之域也。
臣虽至愚,顾以为有君如此,天下何忧不治?
然其事杂举而难见,其说甚大而难言。
若随事而论,则恐本末之无辨。
臣请先论其致弊之源,而后及其救弊之说,可乎?
臣闻自昔哲王御极之初,非遍举善政,尽易百度,事事为之,而后能耸动天下之心也。
略出一事,而海内至于更相告语,改视易听,靡然而从之者,无他,盖一则或能以意而动物,一则或能择善而固执之而已。
上世人主若成汤之于商,武王之于周,文景之安集民心,唐太宗之欲兴太平,光武之克复旧物,当其一出,天下无愚不肖皆以为必成者,知其所存之志不可遏也。
殛鲧而举皋陶,禹恶旨酒而好善言,齐威王烹阿大夫而封即墨唐太宗封伦而用魏徵
当其一去一取之间,天下无愚不肖亦晓然咸知趋事赴功之实者,以其所择之善不可欺也。
今陛下于二者之间,臣窃有疑焉。
且天下之议论交至于陛下之前者为不少矣。
今有言民力之彫弊者,陛下未尝不曰民当念也。
臣以为陛下若果以民为当念,则当对八珍而投箸,却妃嫔而凝思,如亲在闾阎匮乏之中,而亲见其艰难窘蹙之状可也。
有言治体之废弛而当忧者,陛下亦未尝不曰治道当忧也。
臣以为陛下若果知治为当忧,则当未明而求衣,当馈而思贤,慊然如祸乱之在朝夕而不容瞬息缓可也。
今道路传闻皆以为外廷凡有进言,玉音无不响答。
但朝退之顷,一切忘之。
而朝夕所从事者,唯有燕乐尔,唯有逸豫尔,唯闻某处教习乐舞以备宣召,某日押入琴工以娱声音尔。
陛下立志如此,不知其果何在耶?
曩者陛下履位之初,有身为谏官而职当补过者,陛下纳之未尝不优容之也。
班对群臣,小臣之中有自愧空餐而思以直言而图报者,陛下亦未尝斥怒之也。
所以然者,岂非以纳谏为人主之盛德,而臣子交相献忠亦以为美事耶?
然纳其言而未免移其官,虽不怒其人而亦不能容之于朝者,又何耶?
岂非陛下虽知其言而未达其献言之意,徒知其直而初不知其直之甚有补耶?
陛下择善如此,不知其果何见耶?
是以期年之中,所下诏令非不勤恳,而八者之弊犹未革者,此无怪也。
而乃者一事,犹骇物听。
臣闻帝王职典神天,百灵受职。
昨者陛下逐一谗邪招权纳贿之小人,而天文卷舌之星为之不明者累月。
若积其实德,每事如斯,天文虽远,犹可感动。
而近者忽闻专命王人多持缗钱,聘问一妖民于数百里之外。
夫使其人果甚灵异,齐家治国安所用之?
今者中外相传,皆以为市廛乞丐之夫,宦官羽流挟以诳惑,而陛下遽从而信之,几何而不为天下之所骇愕哉?
万一四方传之,四裔闻之,则敌人有轻视中国之心矣。
凡此皆陛下立志择善有所未至,是以举动若此。
陛下若未能先正其本,则八者之弊臣恐其难救矣。
且稽古而设施未著,此盖陛下徒慕其名而未察其实也。
自昔五三之所已行,六经之所论载,有得其一言而可以治国者,有据其一说而可以化民者。
如使心好之,身行之,有过改,有失必正,以古人为楷模,以旧事为师式,动咨之而行,言本之而发,如此稽古而设施未著者,未之有也。
求言而谠直未闻,此盖陛下徒有此意而未为其事也。
今公卿大夫之间,有言修身者不知修身之德,其果进己乎?
有言正家者不知正家之道,其果成己乎?
有言为子孙之典则者不知子孙之典则,其果立己乎?
直者未尝以好名而疑之乎?
刚者未尝以卖直而防之乎?
有一于此,则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戒之,以至诚恳恻之意而求之。
如此求言而谠直不闻者未之有也。
政事亲,或虑乎细务之繁,岂陛下操执纲领者有未明乎?
古者致治,专论一相,坐而论道,谓之三公,是以为上有体而为下有分。
今陛下夙兴视朝,执政出常程之事以候圣裁者大半,皆琐琐除目耳。
若欲用一人物则迟疑顾望而未敢发言。
是以天下大计不得询考其本末,而二三大臣欲为陛下图度经画者亦无由而至前。
臣今举一事。
臣闻乃隆兴之二年十月有八日,寿皇之诏有曰:「朕每视朝,顷刻之际,虑有未尽,自今执政大臣或有奏陈,宜于申未间入对,庶几得以坐论。
虑靡不周,同跻于治」。
大哉,圣谟!
愿陛下亟下有司讨论而遵行之,则大臣得与陛下讲论大计而不至于自累于细务之繁矣。
财用既均而犹病浮费之众,岂陛下内外经费未知节与?
臣惟国朝财用病于上供太重,内庭太无制度。
昔我艺祖平一六合,是时琛贡载涂,内库始立。
当时远谟实欲俘取契丹,削平幽壤,为此以备一旦之需尔。
自中世以后,内庭之支数日多,故韩琦、孙沔皆欲约女御之费以省国计,严宣取之弊以防吏奸。
及自崇观以后,御前之钱便于支取,则足以开侈心而致多事。
然则人主自有私藏,岂天下之福哉!
恭惟寿皇收凑馀剩以为内库,非奉亲军须一毫不用,陛下所当爱惜也。
今闻陛下恩意周浃,左右小有效劳,给赐动及万缗。
臣窃观寿皇知民财之艰匮,外庭臣寮有被眷宠而去国者,匹两之给,为数至寡而已,为异恩乃若一带之赐,有累月而尚方不闻者,此皆陛下所当谨守而不变者也。
陛下亦知乃者大农外府无泉,限既迫,而主计之臣至于称贷于富室以缓旬日之迫乎?
臣以为欲约浮费,则当先自滥赏始。
然后修立所谓《会计录》者,以寿皇在位之日五岁内庭支用之数,酌取其一岁之中者而谨守焉,则财用可得而正矣。
吏员冗而莫革,臣以为黜陟之法未行。
自昔唐虞建官,至于成周计吏,虽宽严烦简之不同而不可无者,黜幽而陟明也。
司士之所掌有岁登降其数者,释经者以为此以功过定之也。
然则周人一岁之所黜与一岁之所陟,盖略相当也。
今天下之吏诚冗矣,然司勋无功过之考,吏部无进退之权,台谏抨弹而去者月不能百一,监司刺举而黜者岁不能十一。
今惟士以墨败而名挂丹书者,始有停废之科尔,官安得而不冗?
臣以为若行黜陟之制,则疲癃者不当仕,庸鄙者不得仕,无才者不愿仕,天下之官不待节抑而可损其十之四矣。
今上下皆惮于矫拂人情,而一官之阙至于十数人竞之则反不以为愧。
臣恐十年之后廉耻尽丧,而名爵不复为天下重矣。
民力穷而难裕,臣以为征赋之法未善也。
国初尽变五代烦细之赋,至天禧而方宽,至熙宁而复增,及渡江以后则西蜀之赋增三数十倍,而二浙之盐酒亦十倍而取其直。
臣尝记天禧以前,二浙之大郡合一郡,征商之入有不及五六万者。
今一小郡属邑之外,有收及六七万者皆是也。
昔国家以商人之涉远而欲优之也,故惟取其止程之地而税之。
今相去百里之间,一征再征,而民至于冒江潮涉风涛而死者皆是也。
昔者国家以关讥之细碎而欲宽之也,故男女聘问之资妆皆蠲之。
今民持尺寸之帛以市,吏且从而呵问之,征一及百而破家连逮者皆是也。
然其所以至此者,上供尔,经制总制钱尔,月桩与籴本尔。
东南一隅之地,无全盛时三分居一之地,而一岁财计之数至数千万,宜其劳弊困苦而至此极也。
今将忧念其极弊而欲宽恤之,小小德惠,岂能遍及?
当约一岁之计蠲减六七百万缗,而后庶有可为之理。
然其源流甚多,陛下近者即位之初,亦尝议及此矣。
然经总制之额减及州县者,仅能及其登带不实之数。
若乃浙右之和买,举朝议之而至今未有闻焉,则又何也?
臣以为此事若非君相同心,上下一意,相与共称之,民病未易苏也。
不然,则于今不得已之中能谨守恭俭,则亦可以少慰斯民之心矣。
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,虚文多而奸弊益甚,此于八者又其大者也。
臣之所见则以为虚文之弊,此亦一事尔。
何者?
今世上下以虚文从事,初无一政一令可以经久而勿坏者,此诚非小弊也。
然若使陛下一日赫然出令,任人而不任法,任法而不任吏,信士大夫而不信期会案牍,则事可立简,令可必行,而工技器械之末犹可使咸精其能,是则虚文之弊盖因循积久而未能革尔,非无釐改变革之道也。
若乃私情胜而议论弗平,若不深加辨论,则臣恐天下治乱分矣。
今请得而终论之。
臣闻私情人之所同有,而所赖以辨析区分者,此乃人主之事,不可得而惮烦也。
自昔天下忠邪无两立之理,是非无并用之道。
用君子则黜小人,信庸人则疏正士。
是以刚明之君助正直而抑奸慝。
君子虽小过爱护之,小人虽未进痛止之。
何也?
诚恐一旦得志,得以动摇国论也。
今天下之小人犯天下之名义,阴剪善士而伤害正人者,其人显然可见矣。
且自昔天下唯患人之无才,今有才名者则蒙摈抑。
自昔天下唯患人之不学,今有学问者则遭污辱。
陛下以为若此者果何意也?
诚欲逐去天下之贤者,以偷取陛下之名位而已。
且近者固有怀此心而进掌风宪之任者矣。
当时陛下亦以为忠且直也,未几交通贿吏而卒以事败。
陛下亦知其未败之时,声势薰蒸,敢为不义而不容一正人之在朝乎?
幸陛下一旦觉悟,斥而遣之,遂得登用端良而稍伸天下之愤,此殆宗庙之神灵实使之也。
今若因此一事痛惩而力抑之,犹恐是非未大明。
近者以来,何为含容之意多而区别之意少,反病其私情相胜耶?
且自近日来,君子失势,非止一事。
臣尝询其故,则亦坐于道学耳,朋党耳。
且道学诚有伪,何不辨其名实?
朋党诚有罪,何不析以是非?
今奈何进一忠言,裁一命令,而尽纳于道学之中而废之乎?
排一小人,用一人物,尽推之于朋党之中而疑之乎?
是则私情所以胜者,是陛下不敢助君子而忍于容小人而致之也。
臣闻小人固不可太嫉,然要不可使在朝廷之内。
《泰》之为卦,三阳既,君子得志之时也。
故内健而外顺,内君子而外小人,而后有六二「包荒不遗」之论。
盖事大体既定,则小人虽使之在外,勿庸治之,是以谓之包荒也。
今若惧为已甚,使君子在内而小人在外,亦未必至于激也,奈何进而置之要官重位,得以挠乱陛下之聪明而转移其是非乎?
臣闻小人不惮为乱以求伸其私意,君子不惮损身以尽忠于人主,顾人主所以主之者如何尔。
若主君子,则君子为国家用;
主小人,则小人为己私用。
今陛下主君子之意固多,然发口敢言此事者能几人?
至于日夜媒孽于左右之前者,臣恐其十倍于君子矣。
此如两家聚讼,使并设两辞而听之,胜负尚未可知也。
今甲不得日至于听讼者之前,而乙之偏辞则日夜哓哓而不已,臣恐甲之理虽直而终为乙之所胜矣。
陛下膺受付托,方内之治乱,在于正邪之用舍,君子小人之进退。
忍使小人诬毁忠良,而自贻他日之忧乎?
此臣所以不揆其愚,欲为陛下流涕而言之也。
臣不佞,凡陛下所以策臣者,臣既疏列于前矣。
至于区区之意所以展转而不能已者,一则以为必先立志,一则以为必先择善
兹二者非常谈细故不切之浮论也。
然天下之逸乐富贵所以亏惑人之心志,汩乱人之聪明者亦不少矣。
陛下一日之中,罕接儒生学士,多见宦官女子,将何以发跃而成就之乎?
今之说诗书者智识必明,崇声色者气志昏。
如使栖息无道,保养无术,岂复有有为之志、择善之心哉?
陛下幸致思焉。
则凡事业之未举者有振起之道,是非之未明者有归一之时,而举天下之事皆无足为者矣。
陛下涉世寖久,凡所谓逸乐富贵之事岂待臣言而后知其无益哉?
臣之所论,盖亦以匹夫庸愚之见而私自忖度尔。
若陛下一日反此心而用之于治,今日立一善政,明日去一弊事,天下歌之,百姓之,寿皇喜见天颜,以为付托得人,其乐岂有涯哉!
臣将见富贵逸乐之事不待人言而自不复矣,岂不美哉!
臣学问荒芜,语言失绪,其于疏列以应圣问者,可谓陋矣。
而圣策之末,复丁宁于臣曰:「子大夫抱艺待问,咸造在庭,其考帝王之事,酌古今之宜,凡可行可验者,悉著于篇,朕亲览焉」。
此又足以见陛下好问不倦之至心也。
然臣则有忧焉。
臣闻明于观古者不必博举以为證,敏于知今者不待尽言以为直。
自古及今,凡人主无意于理乱是非而国亦随之者,载在史册不为不多矣。
若陛下不自警悟,则臣虽历举其危亡祸乱之事以极论之,徒以伤陛下谦虚之意而已,臣亦安用以此为忠臣哉!
臣之所望于陛下者,见微而知著,勿以小过而致大失而已。
且人有羞恶之心,则有是非之心。
善告君者,因其羞恶之心而开其是非之心,则语不必深而已在其中矣。
以陛下之圣,宁不灼见此意?
若使见微而不戒,忽小过而妨大德,则臣恐古今可验可行之事皆等为无用之言矣。
以陛下之圣,日谨一日,何治之不成而何功之不逮!
曾子曰:「尊其所闻则高明,行其所知则光大」。
高明光大不在乎他,而在乎加之意而已。
惟陛下赦其狂愚。
臣不胜惓惓。
易讲义 其三 原旨 南宋 · 陈淳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七三三
列禦寇曰:「有太易,有太初,有太始,有太素。
太易者,未见气也;
太初者,气之始也;
太始者,形之始也;
太素者,质之始也。
气形质具而未相离,故曰浑沦。
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循之不得,故曰《易」》。
此异端之说,非儒者之所宜言。
自唐孔氏引之为疏义,而后之学《易》者遂祖之。
吁,是岂羲、文、周、孔四圣之旨哉!
盖昔者圣人之作《易》也,本就阴阳而取名,以阴阳交错而理流行,不容以一定拘,故以《易》命之。
其为字,从日从月,亦阴阳之谓也。
而其所以为义,则代换变易之称,即「生生」之谓者,不惟天地造化之为然,而在书之为蓍卦辞义及人事之理,莫不皆然也。
今以造化而言,太极动而生阳,动极复静,静而生阴,静极复动,一动一静,互为其根。
子月,六阴极而退于上也,而一阳复生于下焉。
午月六阳极而退于上也,而一阴复生于下焉。
昼阳之盛也,而阴已生于午焉;
夜阴之盛也,而阳已生于子焉。
其代换有如此者。
二气交感,化生万物,自元而亨,亨而利,利而贞,贞而复元
自春而夏,夏而秋,秋而冬,冬而复春。
一辟一阖,一消一息,循环而无端,周流而不穷,其变化有如此者。
即所谓「天地设位,而《易》行乎其中」者是也。
在书之所谓卦者而言,自一奇一耦而为两仪,加倍而为四象,又加倍而为八卦,又加倍而为六十四卦。
阳奇交乎阴,阴耦交乎阳,互相参错而成其代换有如此者。
自乾至泰,由一乾而变;
自履至临,由一兑而变;
自同人至明夷,由一离而变;
自无妄至复,由一震而变;
自姤至升,由一巽而变;
自讼至师,由一坎而变;
自遁至谦,由一艮而变;
自否至坤,由一坤而变。
其变化有如此者。
即所谓「圣人之作《易》也,观变于阴阳而立卦」者是也。
而言,自一变所归有奇耦而为两仪,自三变奇耦有多少而为四象,至十八变而后卦成,则亦不外乎四十九策,更互分合往来而为之,其代换有如此者。
或得一爻而变,或得二爻而变,或得三爻而变,或得四爻而变,或得五爻而变,或得六爻而变,六十四卦能变之所之,其变化有如此者。
即所谓「四营而成《易》」者是也。
以辞义而言,或刚上而柔下蛊,或柔上而刚下咸,或内健而外顺泰,或内柔而外刚否,或柔进而上行鼎,或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无妄,或柔外而文刚,或刚上而文柔贲,其代换有如此者。
卦各随时,为义不同,如泰「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」之时,则其进为亨吉,否;
「小人道长,君子道消」之时,则其进为不利,而六爻于其中,又各随位取义不一。
如《泰》之初九,群阳始进,则「拔茅茹征吉」,九二以刚中为立信任,则治泰之道「得尚于中行」;
九三泰将极而过乎中,则以「艰贞」为戒;
六四泰已极,而入乎阴类,则以「翩翩」「其邻」为警;
六五为泰主,能任九二,成治泰之功,则有「帝乙归妹」之祉;
上六泰极而复否,则有「城复于隍」之吝。
凡卦爻之例皆然。
其变换有如此者,即所谓「六爻之义以贡」者是也。
在人事之理而广推之,凡日用动静、语默、屈伸、进退、大小、粗精、隐显等类,应一切相对待者,皆莫不各有阴阳分属。
张忠定公所谓公事未判者属阳,已判者属阴。
二端常相因相禅而无穷,虽极千条万绪之不齐,而莫不各有当然一定之则参错于其间,惟当与之相为流通尔。
方其成己为仁,成物为智,则仁主内而智主外矣。
及学不厌为智,教不倦为仁,则又智主内,而仁主外焉。
方其「义以为质,礼以行之」,则义主先而礼主后矣。
及修礼以耕之,陈义以种之,则又礼主先而主后焉。
其代换有如此者。
当揖逊则揖逊,当征伐则征伐,当与贤则与贤,当与子则与子。
在禹、稷之地则当出,在颜子之地则当处,在曾子之地则当去,在子思之地则守。
在三仁之地,去者去,奴者奴,死者死;
孔子之地,可仕则仕,可止则止,可久则久,可速则速,于乡党则恂恂,于朝廷则便便,与上大夫言则訚訚,与下大夫言则侃侃,而皆不可以一律焉。
其变化有如此者。
即所谓「易穷则变,变则通」者是也。
而总皆不离乎阴阳之所为也。
此圣人于《系辞传》必曰「天尊地卑,乾坤矣;
高卑以陈,贵贱位矣。
动静有常,刚柔断矣。
方以类聚,物以群分,吉凶生矣。
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变化见矣」。
所以取造化阴阳之实,与卦爻无二致也。
又曰「广大配天地,变通配四时,阴阳之配日月,简之善配至德」。
又所以即卦爻阴阳之旨,与天地人同一揆也。
故庄周谓「易以道阴阳」,亦窥见乎此矣。
然合而言之,所谓太极者常流行通贯,皆无不在焉。
在造化,则阴阳二气之中,各具一太极;
在书,则六十四卦之中,每象每爻,亦各具一太极也。
四十九策之中,每揲每变,亦各具一太极也。
在人事千条万绪之中,无小无大,又无不各具一太极也。
即所谓「易有太极」及三极之道也。
故占者于此,各随卦爻阴阳奇偶,与太极周流以决吉凶悔吝之几,而不滞于一隅。
程子所谓「随时变易以从道」。
圣人有圣人之用,贤人有贤人之用,众人有众人之用,学者有学者之用,君有君用,臣有臣用,无所不通。
若拘于一,则三百八十四爻,但为三百八十四事而止也。
在学者之学《易》,平心以观其象而玩其辞,如筮者之筮事,每虚心以观其变而玩其占,于逐位之下视阴阳消息盈虚,以察其所值之时,又于逐爻之中,视刚柔进退偏正以考其所主之,使万理粲然一定,如森如列,脉络不乱,而分毫不差。
然后能体之在我,而动静无非《易》,于寂然不动之时,则合万殊为一本,而浑然太极之全体,常昭融于方寸间;
及感而遂通之际,则散一本为万殊。
而纵横曲直,莫非太极大用之所流行,又何有一物之不会于极哉!
故曰「化而裁之存乎变,推而行之存乎通,神而明之存乎其人,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」。
至是则羲、文、周、孔之传,始知其真不吾欺矣。
为三状元 宋 · 乾道民谣
七言绝句 押灰韵
翀峰龟岭与龙屿,三处山川实壮哉。
相去之间不百里,七年三度状元民国王绍沂《永泰县志》卷一二《杂录》pp《永泰县志》:萧国梁居翀峰,郑侨居龟岭,黄定居龙屿,宋乾道中连科首唱,当时有诗云云。)
及第进士授官诏乾道八年五月一日 南宋 · 宋孝宗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二四三、《宋会要辑稿》选举二之二一(第五册第四二五五页)
及第进士第一人黄定左承事郎签书节度判官事,第二人黄艾、第三人刘卞左文林郎两使职官,第四人王圭、第五人蹈中左从事郎初等职官,第六人以下至第四甲并左迪功郎、诸州司簿尉,第五甲守选。
饮故祭酒黄公园林 宋 · 江安止
七言律诗 押先韵
记曾飞矢集蛮毡,一着鞭争万骑先。
邑篆愧分炎瘴地,朝衣犹惹御炉烟。
莲塘小饮香随艇,月榭高吟水压天。
此日隔花参簿尉,乌纱同乐太平年民国王绍沂《永泰县志》卷三引《哦松斋诗话》)
书夏长沙淳熙二年 南宋 · 张栻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四二、民国《龙游县志》卷三三
长沙王忠卿来为余邑文学掾,予谒之,王公甚称令夏侯之贤。
予问之曰:「侯定科徭如何」?
曰:「长沙为县,虽据湘江下游,厥田惟下,入赋以斛仅计四万三千有馀,豪有力者兼并,且善避役,役多在贫人。
侯察其奸,令民自实田亩,以定田赋,一邑服其平」。
「侯律己如何」?
曰:「清约甚。
长沙水外,一物不烦于民。
每旦徒行入县署,野夫不识,与争道,不问。
廷有斗民,立为疏直枉,皆免冠叩头谢。
长子自沔阳来,越旬即遣归,惟一童给侍朝夕」。
「侯驭吏及隶如何」?
曰:「吏抱案立左右,惟侯言是裁,不敢以意出入之。
隶数不逾九,凡冒隶名巡聚落以病民者悉罢去。
去年藩府以善治闻,天子嘉之,遣使赐帛,邑民盛为侯荣」。
予闻已,顾谓二三子曰:此衢龙夏蹈中大本甫也。
公以明经绍兴三十二年乡试,乾道八年复中黄定进士,既而擢为是邑,甚有惠政。
予昔闻巡司之言若此,今王儒宗又甚称其贤如此,而予又闻藩府之誉与路碑之词同,则侯之贤已。
使牧郡国者皆得如侯,则下民之瘼庶几其有瘳乎!
尧翁弟定舒氏礼书 宋 · 史浩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四一三、《鄮峰真隐漫录》卷二八
生子俱期于有室,得妻实望于肥家。
顾昔无谋,尝蹈噬脐之悔;
逮今有幸,获兹附尾之荣。
伏承贤女生处名家,幼承慈训;
而某小子某深求善后,每谨图新。
傥令琴瑟和鸣,一洗纷纷之论;
庶使桑榆暮景,复观衎衎之风。
敢因青翼之传,伫拜黄金之诺。
(小集本作王)司业(定)挽词 南宋 · 林亦之
七言律诗 押庚韵
未作鹏飞万里程,一时英俊已铮铮。
只应傲雪凌云气,合得惊天动地名。
明月酒杯如李白,暮年官职似阳城
秋风癸亥古祠下,多少行人泪眼盈(自注:韩退之癸亥年守潮,本朝陈文忠尧佐黄魁并以是年出守,故此郡有三癸亥祠。)
代侄祭叔文 南宋 · 林亦之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八四二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四○五○
维年嘉泰之四,维月生阳,维日生明,县尉叔氏窆于南谷之原。
侄某等,以卮酒一令,敬酹于墓下。
于乎!
倾盖论心,丝发无藏。
况在闾井,不输肺肠?
人无小大,知其匪他。
有来吊者,孰不号咷。
又况一门,弟兄伯叔。
甲□□非,有馀不足。
上约婚姻,下谐部曲。
一一用情,未尝退缩。
于是宗党,感德为多。
循常一奠,曷报其劳?
嘉熙戊戌轮对劄子嘉熙二年 南宋 · 徐元杰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四六、《梅野集》卷三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五
臣尝读《易》,于否泰剥复而天下之理无有终穷。
剥极则必复,否极则必泰。
一阳兆于复,此生生之基也,进则可以为三阳之泰矣。
人主为天地立心,观否剥已极之象,将以新世道复泰之生意,在乎反诸一心,体复之义而已。
故有一身之生意则一身泰,有国家之生意则国家泰,有天下之生意则天下泰,反是则剥与否而已。
兹非交通为泰之难,不远而复之难也。
人主患不知复尔,知复则随寓随觉,有自新之功;
不知复则随觉随泯,有自暴之虑。
秦穆殽陵之归,受责如流,此过而能复者也;
汉武末年之诏,深咎既往,此迷而能复者也;
梁、陈、隋、唐之君睹变异而不悟,纵佚游而不悔,终于迷复败亡而已。
然则处否剥之世,有能自反而复,则君德生生日新之美,即天地生生日新之功,致泰之道,其在是乎!
恭惟皇帝陛下以仁圣之姿,抚艰难之运,自其缉熙圣学,玩《易》知几,谓宜致天地之泰无难矣。
然端平新政,初心清明,不远而复,生意将新。
此一机也失之,名更化而实未尝更化。
嘉熙以来,容养善念,敦复无悔,生意又新。
此一机也,失之于始玩变而终未能消变,激而为敌人之祸,泄而为非时之雷,溢而为水旱、日星之咎。
民物以是而消圮,上下以是而捍格,天地剥否之象,至此极矣。
然天下无终极之理,君德不可无自反之忱。
苞桑之戒不严,不足以致休否之吉;
贯鱼之宠不察,不足以远剥近之灾。
陛下悔悟之机屡动而屡窒,得非自反之未至复得之,生意独有未新者乎?
壬午之风,陛下之法家拂士也。
夫以恐惧修省方严于避殿求言之时,而星火失度,且有戟气,是天心仁爱之意,其有加无已又如此,则陛下夙夜畏威以祈天永命者,当何时而可已哉?
天亦念斯世否剥之极,开一线之生意者在陛下,然则转一世之剥为一阳之复,新一阳之复为三阳之泰,其机在圣心而已。
今也人臣爱君,请御正殿,至再至三,陛下勉而从之,此正朝廷清明之机,开世道以复泰之日也,非徒曰复新御朝之礼而已。
陛下勿忧世道之泰为难,当忧天理之复为难。
进潜阳之刚,则阳明胜而德性用者,不可不充也;
消外阴之柔,则阴浊胜而物欲行者,不可不窒也。
以孔门之克己复礼者求之,凡便安顺适、意欲好乐,皆己也,必刚以克之,而后欲尽而礼复矣。
以视听言动之勿非礼者求之,则凡隐微之差,形似之妄,皆非也,必明以辨之,而后非禁而礼复矣。
由乎中而应乎外,制于外所以养其中。
陛下以临朝之清明,玩不远而复之义,持之以克己之勇,自身而家,自家而国,自国而天下,无往而不求为生意之充,则世道复泰,举无难矣。
何以言之?
恶旨好善,此一身之生意也。
臣窃睹陛下临朝之语,有曰:「惟知菲食,何暇嗜音」?
臣子耸闻,莫不以谓自斯言充之,清明在躬,志气如神,何往而不为修身之泰?
然宾筵惟戒媟近,侍仆罔匪正人,得无所当检柅、益为圣德之谨者乎?
防微杜渐,此一家之生意也。
臣尝侧闻陛下临朝之旦,有曰:「戚里予郡,易启私恩」。
中外驩传,莫不谓自斯心充之,纠禁内谨,政无多门,何往而不为齐家之泰?
然蠹穴每难尽窒,狐社率多虚附,得无所当警饬、益为命令之严者乎?
黜陟有序,此一国之生意也。
陛下临朝而率作,凡差除进拟,职所当迁,亦莫不曲致其谨。
小大耸闻,以谓自此意充之,上尽道揆,下尽法守,何往而不为治国之泰?
然用贤转石,去佞拔山,箴切上身,诋及宫禁,或有恚愤于导人使谏之后,是岂容不以正论元气、公道命脉益为之扶植者乎?
备禦有经,天下之生意也。
陛下临朝而忧,顾以淮右封部尽隶督阃,将以一其事任,中外驩传,以谓自此见充之,举措得宜而人心服,城守相接而敌骑擒,又将何往而不为天下之泰?
然淮寇方掠,忧重石城;
西蜀未平,难置度外。
况乎东西犹有治水邻壑之疑,是岂容不以同舟遇风、协力共济者益为之戒谕者乎?
夫以陛下复德美意一旦发动,其机如此,则阳明之生骎骎不已,转斯世否剥而复泰之,此陛下所能为而不容不勉而为之者。
董仲舒论灾异警惧,以为自非大亡道之世,天尽欲扶持而安全之,必继之曰:在勉强而已。
勉强行道,则德日起而大有功。
此实陛下所当深体,进夫克己复德之诚,求以无愧乎上天仁爱之本心,则天下国家之泰,未有不自勉强充之,是又愚臣之所惓惓也。
虽然,陛下反复为本,固所以致泰也。
臣尝观剥复否泰之机,其所以然者,君子小人实为之。
陛下燕閒玩《易》之顷,亦尝于君子小人消长之际而深长思乎?
曰泰曰否,上下之志交与不交、同与不同而已。
善处否者,有倾否之喜;
不善处泰者,有复隍之忧。
其机至可畏也。
处剥之势,君子之得舆,小人之剥庐,而况于剥床以肤、鱼肉生灵者哉!
至于处复之时,圣人不言,君子而言,朋来无咎,正以世道一线之生意在此。
故潜来君子之朋,仅曰无咎而已,盖有意君子之道长也。
然则人主因天理之复,开世道之泰,又非九二大臣协赞不能也。
故自天子至于大臣,壹是皆以克己复礼为本。
今陛下克己无我,尊礼大臣,盖亦闵世否剥,求以为复泰之图。
大臣包荒虑远,固无一日不为天下计。
抑凭河有勇,朋亡得中,相与协赞陛下基泰之道者,尤不容不重用其心也。
诸葛亮曰:「宫府当为一体,陟罚不宜异同。
亲贤臣,远小人,此先汉所以兴隆也」。
继今陛下惟日与二三大臣致谨其差擢之由,等而上之,凡一命令,凡一黜陟,无往而不以公天下为心。
于阳明必极其充,于阴欲必严其窒,则天地生生之意,当亦无往而不普。
而况右揆久虚,论相者陛下之职也。
曩者更化之初,轻用此职,开边之祸犹未歇也。
今不可以复轻矣。
世道存亡之决,在此一举。
臣愿陛下宵衣旰食,默祈于上天之公,非耆艾骨鲠足以负荷斯世者,不以轻畀;
而又博参中外之情以决之,一皆出于天命,有德而无私。
如是,则天佑贤佐,协济中兴,开之以朋来无咎,进之于茅茹汇征,基世道以复泰之运,或者犹可及也。
常人之见,见于已形;
识者之见,见于未形。
自其见于已形者言之,上而天变之未弭,下而边患之未平,凡世道否剥之可为痛哭,又有如贾谊所谓难遍以疏举者。
臣积忱竭虑,思以转移机括,感悟圣心,惟自其未形者而图之。
故愿陛下静观否泰剥复之几,益谨诸圣心而求所以为辅相裁成之道,庶乎可以感悦人心,迓续天命,上以重一祖十二宗之付托,下以系四海亿兆生灵之爱戴,则天地复泰之象,不在天地而在陛下方寸中矣。
臣狂瞽末学,初对清光,猥亵缕陈,冒犯天听,罪当万死,惟陛下裁赦之,取进止。
〔贴黄〕臣窃惟陛下天生聪明,具有符应,实宗社亿万年无疆之休。
今主鬯久虚,得无有上关圣心者?
高宗皇帝绍兴三年,春秋犹未壮,其注意于孝宗也,赐名易封,天下驩然。
此盖陛下家法,谓宜蚤其计,以系天下之心。
他时光开绕电,自有祥符还邸故事。
侧闻圣意虽已有,当使天下共知可也。
惟陛下为宗社远虑而亟图之。
臣闻昔文王清明象天,惟曰「小心翼翼,昭事上帝」。
异时则百斯男,本支百世,亦不过纯亦不已,一念基之。
臣于此益愿陛下保毓圣躬之清明,熊梦呈祥,此又其本。
臣狂愚僭及,自速诛夷,惟陛下察其心而宥之。
取进止。
奏乞增兵万人分屯瓜洲平江诸处防拓内外嘉熙三年 南宋 · 吴潜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六九、《许国公奏议》卷三 创作地点:江苏省镇江市
照对臣一介庸虚,猥叨选择,建阃浙右。
千里邦畿,固以镇静为第一义,但据诸处探报,鞑贼今岁入寇,蚤于常年,而窥伺淮东之意尤锐。
以形势言之,通州警则平江急,扬、泰警则江阴常州急,真、扬警则京口急,而海道不虞之虑又不预焉。
以口岸言之,则通之狼山,可以渡平江府福山,扬之柴墟,可以渡常州魏村,泰之石庄,可以渡江阴军申港,而支流泒港可以横截径渡之处又不预焉。
凡此要害之区,旧虽隶沿江制司,然参以沿江制司去岁具申密院公牍,备述江防布摆之详,止谓以建康为下流,当涂为中流,池阳为上流,而京口、毗陵平江嘉兴江阴五郡,无一画及之,则折柳之防,岂惟浙郡未尝措置,虽沿江制司,亦往往窘于事力之褊短,有不及措置者矣。
夫以积久无备之数州,而有上下数百里江海之忧责,警急之际,固未有无兵而能守者也。
而臣科料所部军籍,以言乎步军,则镇江都统司元额计六万二千五百七十九人。
开禧间,胡海之变,尽招其徒为军,曰敢勇,曰精锐,曰武锋,通一万六千人,屯驻维扬
嘉定间贾涉淮东镇江诸军之戍淮东诸郡者四千三十有五人。
申闻于朝,就令移家永戍。
于是都统司之军,其去者已二万零三十五人矣。
续因江淮诸郡竞欲募军,朝廷又割都统司之额以与之。
扬州曰强勇军,五千六百人;
淮安州左右军,一万一千人;
淮阴县曰江水军,千人;
泗州曰归附义士军,一千四百二十一人;
青平山曰雄边军,一千人;
瓜洲曰防城军,一千二百四十七人;
镇江曰水军,五千人。
通计三万二百六十八人。
于是都统司之军,其去者共五万三百单三人矣。
其在寨者,仅不过一万二千二百七十六人,而又有岁戍淮东诸郡县之军,计四千九十三人,系于在寨一万二千二百七十六人之中,选其强壮,以供征役。
于是实在寨之人才及八千馀人,而老弱者在焉,疾废者在焉。
诸色合千人,以至仓场库务职掌与夫军期摆铺应干差役皆在焉。
于是都统六军,虽曰元额六万二千五百七十九人,其实无一人可以为江南警急之备矣。
此步军然也。
以言乎水军,仅有镇江五千人。
去秋臣始上事,即加阅视,密记其人物坚壮可以出战者,极不过五百人,馀皆疲癃脆懦,纤细短弱,指一可什,决不能于惊涛巨浪之中飞戈走戟,击刺如神。
此皆三十年之积弊,既不堪战斗,又不可汰遣,惟可于江之南守寨栅、张旗帜而已。
外此则许浦一军,见管一万一千五百八十六人,而戍淮东者二千二十五人,戍峡州者千人,戍鄂渚五百人,戍金陵者千人,运淮西粮米者二千九十七人,诸杂巡逴防把差使窠役又千馀人。
其在寨者止二千五百四十人,而老弱疾废亦且三之一矣。
如澉浦金山小军分合而计之,其在寨者通二千六百馀人,而老弱废疾亦且三之一矣。
夫以三辅之郡,蔽遮行阙,而上下数百里江海之间,所恃水陆大军单虚如此,况积安久玩之厢禁卒乎!
使天祐国家,虏马不至于饮江,犹之可也,万一果如叛臣宗雄武、金之才辈之虑之计,则江南之事岂不甚岌岌乎!
窃考韩世忠制置浙西,以八千之旅邀窘兀术于金焦之下,可谓以少击众,以弱禦强。
然其所将,皆西鄙劲卒,身经百战之人,而又是时蜀有吴玠、吴璘控制上流,荆湖岳飞以必胜之军虎视河洛,加以帷幄之内,区处得宜,朝廷之上,是非不僭,人材错立,政治有章,故时世虽危,而实有善政不亡之證。
所以虏虽能过江,不敢以江南为可有。
节节振起,遂成中兴。
以今准昔,事体实难。
而况臣之菲才,统空虚无备之数州,任上下数百里江海之忧责,岂不重可寒心也哉!
区区欲望圣慈特发睿断,令本司另招万兵。
步兵五千,专招淮人,屯戍瓜洲,外以助维扬掎角之势,内以张江面虎视之威;
内水军五千,专招浙人,分屯平江境内浦、江湾、福山,内以拱卫行都,外以弹压江海。
臣决不效近世招军,或强驱市人,或泛募游手,徒费朝廷之钱米,无补国家之缓急。
臣又当结以恩信,激以忠义,董以纪律,使之知有君亲,效死勿去。
至于成败利钝,毁誉祸福,臣皆不暇计也。
触冒宸严,臣无任陨越俟命之至。
〔贴黄〕臣窃惟理内所以制外,居重所以驭轻。
今以诸阃言之,京湖有兵二十馀万,淮西淮东各不下数万。
只沿江制司建康马司戎司,又有靖安唐湾水军,又有游击军,又有制效;
当涂有水军五千人,雄江军五千人;
池州有水军防江军八千人,又有戎司军
江州有水军防江军数千人,又有戎司军
兴国军有防江军三千人,通亦不下数万。
浙右乃王畿之地,宗庙朝廷之所宅,而事势单绌如此,似不容不少关圣虑。
并乞睿照。
定斋诗馀序 南宋 · 楼钥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九五○、《攻愧集》卷五二
吾宗自高祖正议先生以儒学起家,仍三世,登科者五人,最后伯祖宗子博士
元符三年锁试以来,雁塔不书者至于五纪。
从兄编修景山始因太学舍选,与教授少虚同上绍兴三十年进士第,又三年而后钥继之。
大率群从中入上庠,蹑世科,登朝行,拥州麾,皆兄为之倡。
兄少有场屋声,一语不苟作,遂以词章闻于时。
太学正宗正寺主簿玉牒所检讨官枢密院编修官江阴,以治最闻。
九江武昌,以疾奉祠,而遂已矣。
门户不竞,可胜叹哉!
遗文散失,未暇会稡。
平日游戏,为长短句甚多,深得唐人风韵。
其得意处,虽杂之《花间》、《香奁集》中,未易辨也。
其婿黄定安道偶得残藁,遽锓之版,而求序引。
呜呼!
吾兄抱负不凡,志尚高远,居家孝谨,临政明恕,读书博而能精,属文丽而有体,长短句特诗之馀,又尚多遗者,此何足以见兄之所存耶?
少工赋篇,骈俪尤高,曾不得一日为文字官。
韩退之云:「乃令吾徒掌帝之制」。
翻阅此篇,为之于邑
兄尝以为能未易言,故自号曰「求定斋」云
胡邦衡(一二) 宋 · 李光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三一五、《庄简集》卷一五
某顿首:前月末,黎下班转致中秋所惠书,欣承善达吉阳,粗已安居,不胜慰喜。
岁律遒尽,元正俯临,贤君子道泰之时。
伏惟味道之腴,知德之奥,起居佳胜。
某衰苶如故。
九月初乡民不靖,郡县扰扰,至今想已流闻。
郊赦虽有检举之文,仇人在朝,固已绝望。
死生祸福,非偶然。
中间得李守书云:吉阳羊米特胜诸郡,鱼蟹亦不论钱。
有此数物,人生更复何求?
况君子无入而不自得,想琴书自娱,不知身在万里外也。
承喻《易说》叙引,固当如命,然拟非其伦,则不敢当。
已勉作数语,俟左右北辕面纳,馀冀自重。
不宣。
某顿首上。
敷文阁直学士左朝奉郎致仕刘公行状 南宋 · 韩元吉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○○、《南涧甲乙稿》卷二二、《苕溪集》卷五四
曾祖昈,赠尚书刑部侍郎
祖逢,太子中允,赠左光禄大夫
父抚,赠右太中大夫
母王氏,赠太硕人
公讳一止,字行简湖州归安人
曾大父而降,世以儒学名家。
伯祖述以直道清节事神宗,为知杂御史,疏新法得罪者也。
御史之子握,年十八登进士第,至龙舒守。
见公尚幼,趋于前命赋诗,操牍立就,语奇出。
舒州抚而叹:「此异童子,吾宗其兴」!
公举进士,又少于舒州四岁。
未冠,试太学,屡先多士,声称籍甚。
丁内外艰,跣哭就道,见者为感动。
家贫,力葬无遗礼。
有司欲以公应八行选,公曰行者士之常也,谢不就。
宣和三年,始获奏名礼部,唱第廷中。
少年朋从多以贵显,至公名莫不举笏相庆,公视之泊如也。
得监秀州都酒务,人皆言公宜在文字之职,公不卑其官,事以办给。
长吏知公名,未始以常僚待之也。
秩满,为越州州学教授
翟汝文知州事,间出所为文属公定其藁,至以诧客曰,颇曾见人物如此乎!
公既代去,避地于姚江
傅崧卿来摄郡政,书礼致公,即劝傅公起义以赴国家之难,至称刘琨、祖逖同寝之事,语甚激烈,傅公感慨流涕。
李参政邴得祠过郡,见公留语终日。
密荐公人物议论宜在朝廷,盖不使公知。
建炎四年,得用为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
绍兴改元,召试馆职,因对策极言当世之故。
且曰:「天下事不克济者,患在不为,不患其难,圣人不畏多难而能图尔。
吴王夫差既胜齐,而子胥以为忧,曰是命之不长也,未几果灭于越。
吴人侵楚及郢,楚人大惧,而令尹子西独喜,曰乃今可为矣,而楚以不亡。
是祸福倚伏,果不可料而不可不为也。
如其不为而俟,天命自回,人事自正,敌国自屈,盗贼自平,有此理哉」?
上览之称善,且谕近臣刘某所对剀切,知治道,欲骤用公,而执政者不怿也。
秘书省校书郎,考试两浙类试进士
公语同列,科举方变,欲文学之外通时务尔,凡言涉浮靡者尽黜之。
既皆患无其人,公袖出一轴,曰是宜为首,及启号,乃张九成也。
九成以行谊推重乡里,馀多一时闻人,众始厌服。
是年冬,迁监察御史,即上疏论君子小人用否之辨,以谓:「天下之治,众君子成之不足,一小人败之有馀。
君子虽众道则孤,小人虽寡势易蔓。
且引《易》五阳决一阴,其卦为夬,而《系辞》则曰君子道长,小人道忧也。
夫以五君子临一小人,不曰道消而曰道忧,盖上下交而志同,如泰之时,然后小人之道不行,若徒能使之忧,则将图之而无不至矣」。
朝廷行事无一定之议,公又上疏:「陛下悯宿蠹未除,念颓纲不振,政烦民困,用广财殚,置司讲究,德至渥也。
曾未闻有所施行,恐以疑似之说欺陛下,曰如此将失人心矣。
夫所谓失人心者,刑政之虐,赋役之多,则失百姓之心;
好恶不公,赏罚不明,则失士君子之心。
若无是,则失者小人之心耳。
失小人心而得百姓、士君子心,何病焉?
愿审其利害,当罢行者断自圣衷,勿贰勿欺,则事之委靡不振者悉举矣」。
上览奏嘉纳。
时庶事草创,有司法令类以人吏省记,而吏生因缘,欲与则以与例进,欲夺则以夺例陈,公曰:「法令在奸吏犹得侮之,今一切听其省记,欺弊可胜言?
愿以省记之文送敕令所而颁焉」。
公虽未尝任言责,而论事不一。
方手诏询中外利害,命大臣修政之日,公即具言:「宣王内修政事者,修其所谓攘四夷之政而已。
如缓其所急,先后倒置,何修为哉?
今不过簿书狱讼,与官吏迁除、土木营建之务,未见所当急也」。
又言:「人才进用太遽,而仕者或不由铨选;
朝廷之士入而不出,在外者虽有异能,不见召用;
执亲丧非军事,至起复为州县官
皆侥倖之门不塞,而至公之路不开尔」。
又请选近臣晓财利者,仿唐刘晏法,濒江置司,自辟官吏,以制国用;
乡村皆置义仓,以备凶荒;
增重监司,自转运副使提点刑狱,并以曾任侍从官为之;
及令侍从台谏各举所知。
当是时,虽中丞侍御史有论,必咨公而后决。
明年秋,迁起居郎,奏事上前,上迎语曰:「卿朕亲擢也。
六察迁二史,祖宗朝有几」?
公谢:「臣不足以知旧典,尚记宣和间张徵、李桷与臣实同,顾臣何以当此」!
公既上知,其在台察已刺口论事,至是因面对,极陈堂吏宦臣之蠹,执政植私党,无忧国心。
翌日,遂罢为主管台州崇道观
德清僧舍,杜门却扫,自放于山水,而诗文益清健。
阅二年,召为尚书祠部员外郎,奉神主于温州
未行,改权发遣袁州,又改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,加直显谟阁
公尽心庶狱,每行部,其株连久系者释遣动数十百人,守令至𥈭眙,而民或画像以祠公。
然悍强冒法者,未尝故纵越。
有巨姓怙富横甚,致仇人于死,赂二三达官,求以为受雇觊末减。
公治之愈急,属吏咸恐,公不顾,卒刑于市,一路始服公之平。
会摄安抚司,即奏疏:「比年帅臣权稍轻,属郡莫能统摄,调兵则不遣,移食则自占。
今既罢管内安抚矣,则诸郡有得便宜指挥者,亦宜听帅司节制,以革前日之弊」。
秩满,除权发遣常州
未赴,召入秘书少监
既赐对,上曰:「知卿久外,无为卿言者也」。
公顿首称谢。
居两月,复为起居郎,遂迁中书舍人,兼侍讲,赐服三品,时九年正月也。
会莫将亦赐出身,除起居郎,公亟上奏:「将以太府丞骤缀从班,前此未有,道路籍籍,以为将上书助和议而已。
臣之误恩,与将同制,臣若不言,人必谓臣自为地而不忠,乞并与臣罢之」。
疏入不报。
九月,迁给事中,仍兼侍讲
徐伟达除知池州伟达尝事张邦昌为郎者也,公言:「邦昌僭逆,凡仕伪之人皆知讳其官,惟伟达至今自谓郎中,岂稍有廉耻者?
一郡既足惜,且无以示好恶于天下」。
遂罢伟达
吕伉以大臣子除贴职,添差浙东提举茶盐,王存等非老病而罢从军差遣,公皆谓不可,至贵近之请,尤论执不避,其下虽小事悉争之。
孟忠厚乞试河南一郡,公奏后族业文如忠厚不可多得,此例一开,有出忠厚下者何以禦之?
汪伯彦宣州,入觐,诏以元帅府旧臣特依现任执政给俸。
公曰:「伯彦误国之罪,天下共知,节度使俸借减尚不薄,况州供给圭田之厚!
郡守而依执政,殆与异时非待制而视待制、非两府而视两府者类矣」。
上皆为罢之。
武臣王仲宝等押扈卫人马,依康履例给料历,公亦奏:「料历非参选不可给,一二年来,始以给奇功者。
等非奇功,而仲宝又其属也」。
廖刚时为中丞,谓其僚曰:「台当有言,皆为刘公先矣,我辈独无愧乎」?
居琐闼仅百许日,缴奏未已,用事者始忌公,因诬公荐士失实,又罢为提举江州太平观
久之,除秘阁修撰
十五年冬,除敷文阁待制
议者希用事意,谓公辞免有讥诮,遂中格,并夺修撰。
二十三年,上疏请老,始复秘阁修撰致仕。
九月,再除敷文阁待制
二十五年,用事者死,上更美庶政,即起公赴行在。
公虽屏居乡闾,非无意于当世者,闻上有命,不敢即辞,杖而造朝。
至国门,辞曰:「臣老且惫,念竭力以报陛下,然足尝跌而伤,拜伏不能如仪,惟陛下贷而归之」。
上虽思公之贤,渴欲见公,而亮其无隐,遂进公敷文阁直学士致仕以归。
绍兴三十年十二月初四日,以疾终于家,享年八十有三。
明年正月丁酉,葬于乌城县澄静乡赵村后坞山之原。
官至左朝奉郎,爵至长兴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
讣闻,赠左朝散大夫
娶臧氏,同郡记室参军询之女,勤俭有礼节,阃内巨细未尝忧公,而劝公以游学。
及公既达,不以为喜,既退,不以为蹙。
先公十年卒。
男二人:峦,右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
嶅,右承务郎淮南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
孙男九人,简、符、筥、筌、篆,皆将仕郎,籀、策、籍、箴,业进士
孙女三人,适张颖、周,而一尚幼。
公少敏悟,七岁能属文。
既长,博极群书,至星历、方技、佛老之说,莫不穷析要眇。
为文章推本经术,出入韩、柳,不效世俗纤巧刻琢,虽演迤宏博,而关键严备。
乡人士大夫葬其父祖,得公志墓,乃以为荣。
其为制诰,明白有体,丽而不佻。
虽书词填委,一日数十,倚马辄办。
尝曰人君训告,赏善罚恶辞也,岂过情溢美、怒邻骂坐之为哉!
故公在词掖数月,人争传颂。
颜鲁公孙特命官,公当制伟甚,上叹赏不已,至手书之。
其为诗,高处陵轹鲍、谢,下者犹足奴视温、李,然清深简易,自成一家。
吕舍人本中、陈参政与义,皆号能诗,得公诗惊曰,此语不自人间来也!
石林叶公梦得与公平生交,其论当世人物,以公为第一流。
至公诗,亦曰世久无此作矣。
有《类藁》八十卷,藏于家。
公仪矩整秀,乐易长者,闻人有小善,至单词只句可取,率称道不容口。
后进经公指授,其为文必可观。
然公于文盖无所不能,于学无所不通,自少驰声场屋,四十始得一第,暮年仅掌书命,曾不得上玉堂为学士,其雍容献替,已不胜忌克,摈废于祠宫者十有七年,及上欲用公而公已老矣。
呜呼!
使公而早得用,用而不为憸人间之,既间而归不病,而至于复用,则其所立讵止是哉!
公文章之馀,笔法甚工,而乐府亦尽其妙,京师市人鬻者,纸为之贵。
而公实冲澹寡欲,戏于翰墨。
自布衣至登法从,不蓄声色,虽饮食奉养,未之少异。
閒居不妄营一钱,客或谓公宜有以遗子孙,公诵疏广之言以对。
退而诲其子,则曰吾平生通塞,听于自然,惟机械不生,故方寸自有乐地。
年逾八十,抽思作文,不减少日。
临终之秋,豫戒其家,疾既革,无一语谬,盖达于性命如此。
予兄弟久从公游,公之爱为深,故知公行事为详,而公之二子且以治命来属,因泣而次之。
侍右郎官赴阙奏劄淳祐六年 南宋 · 李昴英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三八、《文溪集》卷七、《广东文献初集》卷三
臣𤱶亩五年,退居庸陋,圣恩不弃,叨擢郎闱,万里一来,岂为荣进,清光再望,誓竭愚衷。
臣闻处难为之势,而有可为之机,此天下之望也;
当改为之时,而无勇为之力,此识者之所忧也。
盖机者矢之发,而力者矢之至也。
一发而未数步焉,安望其能中哉!
以英明之君,值艰难之运,幸而诸贤翕集,世道挽回,人孰不曰此倾否为泰之候,转危为安之兆也。
海内颙颙,日望一日,规模未立,效验良赊。
一剂起九阴之脉,而邪气尚蛊于膏肓;
一筹活将败之棋,而取胜未工于后着。
不升不降,决于此举,紧切用力,犹足扶持。
不然,则所谓难为者终付之不可为,是听其沦胥而已,岂不大可惧哉!
恭惟皇帝陛下锐精欲治二十三年矣,天灾所警策而德日以进;
敌患所婴拂,而虑日以深;
阅天下之义理熟,而见日以精。
充而上之,盛帝显王,不劳方轨。
乃者发乾之刚,奋夬之决,斥逐负国之权奸,屏弃朋私之丑类,正路开辟,化弦更张,此一机也。
惜乎心术纯白者天不整遗,阿匼取容者尸如充位以自顾。
年老子孙,弱之心,谋吾国,以两吏扶持之耄状而赞万机,模棱岁馀,竟成何事。
陛下察其昏谬,亟听引去,此又一机也。
此段论范钟
君明臣良,可谓千古之遇合,而宏纲机要,未见一二之设施。
夫以太子之少,漆室妇人犹知隐忧,陛下上继列圣之炎图,亲授宁王之大宝,岂不欲隆万世丕大之绪。
臣下进说,今几历年,前代明鉴,援引略尽,窃意陛下往来于心,自不能以顷刻忘也。
小学内建,茂淑宗英,躬督课程,日以为常,阅之多则选必妙,教之专则成必速,而称谓未闻少异,中外岂能无疑。
事体最重,固难草草以易谈,而大本所在,讵可悠悠而不决?
故凡圣意之所向,当使外廷之与闻,胡不谋之二三大臣,胡不谋之老成从臣,傥尽惬于众情,宜亟定于大计,于以系四方之属望,于以杜奸萌之窥觎,何至迟迟之久,而虚前星之次耶!
是陛下于正国本犹未勇也。
高宗皇帝曰「朕怀此久矣,卿言适契朕心」,非成宪首!
此段论建储。
杞鬼虽窜,而德宗念之不衰,盖不知其为奸邪也。
陛下大明当天,魑魍焉逃,遗其亲者,必后其君,苟患失之,何所不至。
陛下亦既灼知其凶悖矣,似闻捐金置局,厚结贵近,潜伺上意,动息必知,以一人之独恶,恐不能终胜左右之交誉,以三数端人之牢拒,亦安能尽绝馀党之交通?
大抵小人之谋险,而君子之术疏,彼必多方以相误,因得求疵以藉口。
今出力为陛下捍禦外邪者,如提重兵对勍敌,万一里言浸润,渊听动摇,是开门纳寇也。
处骑虎之势者,何所置身乎?
臣子事君,祸福奚恤,而宗社安危,关系非轻,胡不明正其罪,诏告天下,以安善类之心,而委曲掩覆,养痈护疽耶?
是陛下去奸臣未勇也。
苏辙曰「党与互进,气势一合,岂惟臣等奈何不得,亦恐朝廷难奈何矣」,非后戒乎(此段论史嵩之。)
王媪拥宝扇于斜封墨敕之时,盖由中宗之昏庸;
仇士良以毬猎悦天子,使不观书,乃可以窃柄。
陛下清明在躬,缉熙典学,岂不知女子小人,近之不逊。
曾谓旧邸之使令,殿省之洒扫,得以容穴鼠之干请,恣城狐之凭依乎!
闳筑鹤观,而土木之僭奢,外设狡窟,而踪迹之诡秘,虽宸衷匪石,妇口何施,而势焰熏灼,趋者如市,陛下不得而知也。
天下所少者,忠臣义士耳,老练宫人,谅亦不乏,又何必玩视人言,而不勇于抑绝耶?
计臣莫塞其溪壑之欲,而终代去,锁闼声言其以挺之罪,而不尽行,虽威严若神,断无假借,而朝夕亵近,巧于逢迎,日渐月渍,恐有时而转移矣。
履霜坚冰,由来者渐,乌可谓其未至于大肆,而不勇于禁束耶?
庆历上东门之押出,恐见其人,祥符入内高品之刑,而一时忻庆,可以为法也。
此段论吴知古。
事无急于此者,充此心之力而勇行之,则其馀可次第举矣。
厥今事会之来无涯,而事力之穷靡底,要必如创造之刻苦,岂宜袭承平之故常。
留一弊裤,专待有功,韩昭侯犹能之,独不能撙裁宫掖之费,以助战士之赏乎?
匹马毅往,周行寇垒,晋明帝犹能之,独不能振厉用武之志,以作六军之气乎?
宰相者当自任栋梁之重,毋曰畏避形迹,而徒勤细务;
执政者当助成推车之势,毋曰分听任责,而不相为谋;
为给谏者当各奋鹯逐之忠,毋曰宣谕有旨,而言不敢尽。
张浚曰:「人主一心合天,何事不济」。
所谓天者,天下之公理而已。
人主之心,一为嗜欲私溺所移,则失其公理矣。
举错无有不当,而远人之服。
臣愿陛下坚定力于上,每事揆之公理,以求合天心,诸臣协忠力于下,相与持之正道,以共消厄运,庶几兴起大势,渐至小康。
苟不强为善,而诿曰时难,岂不孤天下生灵之望耶!
狂戆小臣,不识忌惮,惟陛下裁赦。
臧否守臣奏状(一) 南宋 · 蔡戡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二四六、《定斋集》卷二
臣前任本路提举常平茶盐公事,自淳熙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南雄州界首交割职事,入境以来,询究民间利害,与夫守令臧否,迄今二年,粗知一二。
伏准今降指挥,臣犹恐其间所闻未实,不敢轻信。
臣于九月内躬亲巡历,至肇庆、德庆府、封州等处访问士民,参酌向来所闻,具列如后。
所有诸州府见任官请给,臣即行下从实开具已未支数目。
广、惠、潮、梅、循、韶、南雄等州、肇庆府从来按月支给外,德庆府、封、新、英州已据报到积下钱数不等。
臣亦已将合解本司钱那拨凑数,并已支至六月,自后措置,逐月带支。
其馀诸州续据报到,依此施行。
谨具本路臧否守臣,下项须至奏闻者。
本路一十四州,除广州帅臣,英、连、新、封见阙守臣外,见任知州府九人:
潮州奉议郎黄定,所学不为空言,谙练民情,通达世务,施之政事,皆有可观。
而又劳心抚字,务欲实惠其民。
如减丁产钱,罢竹木税,禁止公人下乡,放免元夕敷钱,岁捐公帑二千缗支揭阳弓兵请给,拨官田五百斛充郡庠养士学粮。
狱无停囚,庭无留讼。
潮阳濒海,盗贼出没不常,民旅被害。
今春水军赴教,明示赏格,训谕激励;
遣统辖黄德、准备将林神烈深入海洋,擒获贼首陈聪、林益等五十八名,斩首四级。
自是盗贼远遁,海道肃清。
其人早中高科,留任馆职,已经朝廷擢用,不待监司荐论。
然循良之政,为一路最,臣不敢避嫌隐善,不以实闻。
惠州承议郎吴褒,性识疏通,吏能详敏,亦有爱民之心。
前任宁国府宣城知县,魏玉保奏治状,遂蒙朝廷擢知惠州
到官以来,究心职事,百废具举。
近者撙节公使等钱一万七千馀贯,为百姓代纳上供银,为永远之利。
臣自入境,询究本路利害,莫不以上供银为扰,而惠、英、韶、连、南雄五州偏重,尤为民害。
乃能节用度,捐公帑,以代其输,只此一事,已居臧最。
其他治迹,不敢缕陈。
右二人臧之最/知肇庆府朝散郎朱自求,禀资疏豁,用心慈祥,接物以诚,倾倒无隐。
臣近巡历至本府,据士民邝沛然等列状称:本府高要县旧造甲簿,分差户长催科,乡民被扰。
自求即行罢去,出榜立限,劝诱输纳。
又拨备宅物充贡院使用,辍公库钱支外县供给,唯恐科扰于民。
兼点检本府仓库簿历,收支分明,财赋仅足,不求赢馀官兵俸料按月支给。
但其人举措稍轻,然亦无过。
右一人臧之次/知韶州朝散大夫吴彦夔,到官年馀,郡无废事,财赋不阙。
去年郴寇侵扰,彦夔保护一方,安静无虞
但决事多出胸臆,不甚详审。
南恩州奉议郎赵伯逿,居官颇谨,为政不苛,稍罢无名之敛,邦人称之。
秋试,士子喧鬨,伯逿捕治一二,终场帖然。
但到官未久,治效未著。
南雄州朝散大夫韦能千,所至有廉称,郡事亦理;
但赋性狷急,不能容物,以故毁誉不齐。
梅州朝请郎孟镈,素号能吏,所至辄办。
本潮之一邑,户口稀少,民讼简省,财赋自足,镈无施设,以见其才。
循州朝请郎廖过,粗有吏能,但用刑太深,理财稍急。
才虽足以集事,恐无恺悌爱民之心。
右五人,赵伯逿、孟镈、廖过到官未及书考,吴彦夔、韦能千为政平平,无卓然治行可书,亦无显然过恶可录,未敢轻加臧否,谨摭其实一二奏闻。
德庆府承议郎陈焘,所为疏谬,郡事不理,内不能教子,外不能戢吏。
纵令子弟通衢跃马,出入无度。
又吏谭颖盗用官钱三千馀贯,财赋亏陷,用度窘急,官兵俸给累月不支,传闻籍籍。
臣不敢尽信,兼无百姓词诉,未敢轻发。
臣遂亲往巡历,采之寮属与夫士民,委有上项疏谬不职事件,难以存留在任。
欲望朝廷特赐详酌施行。
右一人否之最。
文子黄定殴打判 宋 · 王遂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九五一、《名公书判清明集》卷一○
文子既以女择婿,何必逐婿;
余氏既委身事夫,何必背夫。
黄定既为余文子之婿,亦无不礼妇翁之理。
文子黄定殴打一节,据知證店主人以为余文子故入店内寻争,此不必问。
但起讼之端,只因妾童生子,黄定偏于爱,余氏专于妒。
妇人不贤,世多有之,顾何责于此辈。
监定当厅拜告其妇翁,以谢往失,仰余文子当厅遣女亥姐还责领,并监立限改嫁童,别觅乳母,庶息两家纷纷之讼。
馀人放。
仍申。
马抚干韵赠黄泰之状元 宋 · 喻良能
七言律诗 押阳韵
袖然射策向明光,紫禁春深日正长。
风细御炉烟冉冉,天晴宫柳絮茫茫。
玉阶亲奉唐虞问,䌽笔浓薰班马香。
千佛经中名第一,鸿文端不数长杨
次韵奉酬黄泰之状元见寄 宋 · 喻良能
七言律诗 押文韵
千佛经中第一人,明光前殿奏雄文。
论心讵止称三益,识面端能胜百闻。
畴昔清谈如扣玉,只今佳句欲凌云。
高情已出苏州,未用清香扫地焚。